「男性凝視的機制將男性固定在觀視主體的位置,不曾處於觀看對象的位置,造就男性只有主體位置(I),沒有客體位置(me),遂造成主體內容的空洞。

看或不看A片都未能使男性學習成為女性的情慾對象,因為色情的作用只會強化男性主體位置。

A片將男性膠著於觀視主體的位置,使得男性一直看女性,對自己的身體形象所知有限。

男性除了陰莖而缺乏身體整體和樣貌,將男性定在觀視者的位置,使其性意識的發展缺乏相互主體性的經驗。

除了性器官與男性自身嚴重疏離之外,除了陽具本身的感覺,無法感知身體其他部位有何快感可言。

男性不被女性凝視,無從得知女性身為慾望主體會對男性有何情慾想像。

男性觀眾視觀看女性為理所當然,卻毫不關心自己是否成為女性觀看的對象。

男人看,女人被看,造成男人的性與身體與女人不同,但男人與男人之間沒有太大的差異性。」

這個觀點是我業餘研究男人性心理多年從沒想到的,十分有啟發性。不過,我認為男性不會想發展相互主體性,只會恐懼成為性客體,所以不會大量產出此類色情影片。

男人在看色情作品會刻意不看男體只看女體,並一直強調自己是物化女性的異性戀,其中一個原因是恐同深櫃情結所致。異男害怕身上擁有陰柔氣質、害怕被插入變成地位低下的「女人」,被驅逐出男性聯盟。另一方面,異男害怕被男同或男體吸引,他們用陰莖去測試性取向,用勃起作為彰顯性慾和男性身份認同的標誌,因此十分害怕因看到男體而引發的勃起。他們心裡清楚得很,一旦確認自己是同性戀,將失去父權社會的大部分特權。

另一個原因是愱𢗼心理(之前寫小說找了許久,終於找到表示嫉妒的所有人類的替用字,十分有成功感)。有的男人一方面認為女性是看外表而發情的生物(人帥真好,人醜性騷擾),另一方面愱𢗼外貌清秀英俊(尤其是偏向陰柔特質審美)的男人自動有女埋身,色情影片的男演員帥氣外表會引發他們的愱𢗼心理,聯想起他們因外貌不受女性歡迎的現實或想像。

還有的原因是避免受到外形審判的龐大壓力。色情影片男演員的陰莖尺寸已令男觀眾感到自卑,遑論是外貌身形的比較。他們不希望女性伴侶比較陰莖大小,說是男演員的尺寸是假的/篩選過的,但另一方面希望女性模仿色情影片的女性形象和行為。他們滿足於男人作為凝視的主體,用高高在上的目光審視女性身體,背後目的是不想自己作任何改變,以及維持男性的優勢地位。

 


 

「男性讀者可能會不同意我說的男性不在乎女性如何看待男性。有些人會反駁:「男人是擔心女人嫌她們太短、太小,這不正是因為男人很在乎如何被女人看待嗎?」其實,這種在乎也是男人一廂情願地以為女人應該在乎的事。女人可能有千百種看待男人、慾望男人、評價男人的方式,然而男人並不想知道。他們只在乎他們認為女人應該在乎的事——男人的陽具。我會與數位受訪者爭辯這個問題,他們面露鄙夷之色,說我『不了解社會現實』。他們自認為認識很多女人、很了解女人,並且宣稱女人非常在乎男人的尺寸與性能力。

有一位女性受訪者告訴我,她會注意男人陽具的觸感與色澤。而我所碰到的男性受訪者,說來說去都是長短、軟硬。由此可見男人自己的陽具想像十分單調貧乏。

並非女人不重視陽具,而是除了它以外,女人還有很多其他看待男人的方式。」

男性受訪者認為女人應該只在乎男性的尺寸與性能力,女性研究者/受訪者則不是這樣想,有很多看待男人的方式。這一段女研究者和男受訪者爭論,可看作爭奪性的話語權,如何以性的角度觀看男性。

男性陰莖的大小粗幼軟硬關乎於自身認同,他們想要獲得的是男性認同(男性統一定義的標準),而非滿足女性認同(女性定義的標準)。背後的邏輯不外乎是強者不需要弱者的認同,弱者的認同沒有意義可言。

據我觀察,女性對男人陽具沒多大興趣,至少不比男人對陰莖的興趣大。部分男人如此重視男性身體的陰莖,其實很gay。

我很久以前跟現實朋友討論過這話題,當時我的想法是:

  • 男性看女人集中在女體上,會挑剔女體的部位,有其固定的癖好,喜歡窺看陰道,也重視交合的動作和性器官的描繪,所以就算張圖沒有樣貌都可以拿來自慰。而女性看男人較集中在樣貌,其次是身體,色情漫畫的男人樣貌表情多過身體動作,較不注重性器官的描繪。所以,男看女:身體>性器官>樣,女看男:樣>身體>>>>>性器官。
     
  • 以父權的男賺女賠既邏輯來看,女性身體有很高的觀賞價值,以致男性以窺看女體為樂,看到越多面積既女性身體和私處,越覺得賺到了。男性是觀看的主體,而女性是被看的客觀,女性需要滿足男性的審美標準,需要具備符合標準的女體才有擁有價值。女性要避免身體被男性觀看,也要保持性無知,看男人身體是不純潔的表現,看男體也就等於吃虧了。文化上也不重視凝視男體,也不把男體作為性欲對象。
     
  • 就性器官而言,處於男性凝視的陰道是女性的最後一道防線,是女性最有觀賞價值的地方。越不給人越想看,禁忌是常見的慾望之一,這也是男性有窺陰癖的原因之一。反觀男性崇拜陽具,陽具可以是展示權力的象徵,陽具的外表大小就成男性自我認同的一部分,越大越喜歡炫耀自己的陽具,反之陽具越小越會遮掩和自卑缺乏自信。女性沒有陽具崇拜,加上陽具沒有遮掩的價值,甚至是可展示出來,不如陰道般有最大的觀賞價值,女性看到陽具也不會有賺倒了的感覺,以致對陽具沒那麼大的興趣。
     
  • 個人觀感而言,以審美角度來看,陽具外觀很噁心,怎麼看也不美,甚至是醜陋,不欲觀之。不但沒有激發性欲,還會覺得恐怖不安。可能是我看了多年男性向色情作品所致,陽具很有侵略性,以致無法用生物學角度去看,因而覺得恐懼不安。也可能是我本身可能不是異性戀,所以看了陽具會感到恐懼。

現在我的想法有不少變化。女人看待男性的方式,很大程度上是否服膺父權制度的男性標準,是否信服男性創作傳播的性別意識形態。

父權社會評價兩性的標準:以物(外表)的方式評價女人,以人(內在)的方式評價男人。父權社會對男人是多角度的審美,對女人是單一的審美。美貌對於男性而言無大用處,對女人卻是至關重要。這性別差異是因為兩性都內化了父權的審美標準,都以男性的目光觀看兩性:男人不需要美貌在其他方面能有所成就,女人卻需要維持美貌以提升自我價值。

在這個標準的影響下,同樣有陽具崇拜的女性(父權女),以性經驗的多少(征服過多少女人的陽具)來定義男子氣概,越髒的男性越是個充滿性魅力的成熟男人,因此在意男性陰莖的大小粗長持久力,描述的陽具色澤多是棕紫黑。

而有意跳出父權規則的女性,摸著石頭過河,在缺乏物化男性、性化男性的經驗下,嘗試根據個人喜好制定標準。有的女性注重男性貞潔,要求處男,陰莖要粉粉的未被使用過。

上述的二分法是根據部分描寫女男的女性向色情作品,難包括泛女權的多樣性。看這些女性向色圖所描繪的男體,多集中在上半身,突出喉結、手、胸肌、腹肌等等。是因為女性性慾出口仍受到性羞恥的限制,僅限於性化男性上半身(父權文化的男性允許裸露上身和展示身材),還是根本女性對陽具不感興趣呢?總的來說,女性對於陰莖的興趣不見得很有熱誠。

個人觀感而言,單看陽具真的是醜陋,外形、色澤實在難看,不接受畫面出現多餘一根陰莖,不接受尺寸太大、色澤不粉和奇形怪狀。接著聯想到性病hpv,男人的陰莖十分骯髒,是傳播病毒的源頭。然後是文化意義上的陽具象徵征服、侵略、破壞、權力,是征服者所使用的武器,越大越能彰顯權力。我對於陽具的恐懼源於聯想到強暴。強暴的可怕在於強迫、暴力、虐待、物化、傳染病毒和墮胎傷身,以及強暴背後性別壓迫機制和縱容強暴文化的社會風氣。


 

「男性自身的匱乏空洞使男性不斷在女性身上玩花樣,男性受訪者說來說去不外乎是征服感、成就感,缺乏一套語言去描述自己身體的感受。

男性情慾模式的貧乏:只有插與射兩個動作,男性除了心理上的控制快感,身體感受仍未超越插與射,無助於男性自身快感的開發。

男性主體內容的空洞貧乏形成惡性循環,使男性更加向外投射,透過女性身體的多元豐富來得到滿足和快感。」

十分同意男性缺乏語言表達自己身體感受。男人雖然經常談論性,但他們的談論是膚淺而表面的,多的是對女性評頭論足,很少談及自己的性,乃至於深入發掘自身的性心理、性認知。

個人猜測,雖然社會對男人公開談論性有一定開放程度,但有一些性壓抑(縱慾不符合社會提倡的特質,對於非主流的性行為、性關係有一定成見等等)。他們不去認真談性,發掘性癖的來源,性喜好跟人格、性情、經歷之間的關係。這種無意識的逃避心態,原因可能是難以直視自己的陰暗面。男人的性常常跟暴力、強迫、征服、殘酷等負面的人格連結,而承認自己有這些負面特質會質疑自己的人格特質。雖然這些特質能夠強化男子氣概,但不符合普世價值,對於自我認同產生懷疑。例如,談論性的網站,有的男性會問常常看重口味、強暴片的自己是否很變態?

自由派、性教育者通常這樣回答(安撫),只要沒有分不清虛構與現實,就沒問題。

這麼相信男人的「理性」,我就不會啦。喜歡這種色情片不單是指個人品味的價值判斷,是低俗的、變態的這麼表面,而是這種個人喜好背後所認同的思想觀念。在客觀的色情影片傳播到接收者,激發起個別接收者的性喚起,背後起作用的性心理和性觀念,才是可怕之處。

另外,在性方面,男性缺乏表達自己內在感受的語言,而不乏用陰莖來表達性慾的語言。相反,女性較為缺乏以自己性器官來表達性慾的語言。在公共平台上,有的女性想要透過複製男性的性欲表達方式(幻肢硬了、射咗、怕腎虧),企圖享受男性的性自由。她們對於性的想像和性別劇本都是父權以男性為中心,在這套路,主要服務男性愉悅,忽視女性真實性欲感受。女性沒有陰莖如何硬了?而且女性的性能力比男性高,虧是屬於男性而非女性。

這種用男性性器官表達自己性慾,不是享受性欲表達的自由,而是性壓抑的表現。不僅是對女性性生理的無知,也壓抑身體的真實感受。原因之一是性教育的缺失,佔據主流的男性中心的性知識,落後的女性性生理研究,以致女性對自身性器官缺乏認知。還有,女性表達性欲(例如濕了)會遭到男性意淫,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多數是性騷擾)。也可能是不願面對自身的生理反應,無法克服父權社會加之女性的性羞恥:以女性身份表達純粹的性慾,不符合父權社會中性愛合一的好女人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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