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音構擬是指重新建立古人的實際讀音,目的是瞭解古代的語音系統,明確語音的發展規律。所用材料除了漢語方言之外,還有漢語中的外語借詞,以及外國語的漢字譯音。[1]唐作藩以「印度」爲例解釋外語借詞如何構擬中古音。梵文「Indu」或「Hindu」,傳到中國譯作「天竺」或「身毒」,到唐朝時譯作「印度」。根據「du」這個音節的譯音,可見唐朝時「竺」字和「毒」字的聲母相同。比較現代普通話「竺」的聲母zh[ts]和「毒」聲母是d[t],可以推測唐以前舌頭音端、透、定裡沒有分化出舌上音知澈澄。[2]

外國語的漢字譯音,常用屬於漢字文化圈的國家。日本、朝鮮、越南等地在政治、經濟、文化深受中國影響,語言文字尤其如此。這些國家曾用漢字作爲本國文字,並利用漢字的特徵創造本國文字,並吸收了大量漢語用詞,一併參照當時的漢語讀音,所以他們的語言文字保存了部分古代漢語讀音的特點。[3]以下將用日本語來説明日本和中國語言的密切關係。

日本和中國的語言文字的關係錯綜複雜。日文假名源於漢字,音讀是原漢字的中古音,日語和漢語在語言的歷史演變中存有對應關系。[4]最早傳入日本的漢字音是「吳音」,來自南朝標準語(江東方言),因而保存了漢語六朝時代的讀音。[5]譬如,「佛陀」是梵文「Buddha」的音譯,構擬了古音的「佛陀」與「Buddha」相去無幾。現代日本人讀「仏陀」作「butsuda」,《新明解國語辭典》注釋這詞是梵語的音譯,從「budda」變化而來。由此這個詞是吳音,因此想像「佛陀」的古音大致讀作buda。結合古音韻學的知識,古無輕唇音,也就是唐以前重唇音幫滂並明沒有把輕唇音非敷奉微分化出來,「佛」佛的聲母「f」在古代理當是「b」。佛陀又有休屠、浮陀、浮圖、浮頭……等等的譯名,因而推測到這些譯名在上古大致讀作「buda」。[6]

吳音之後,漢音發展蓬勃,影響力大,再造可以追溯到自公元七、八世紀。這時期的唐朝相當鼎盛,使得首都長安成爲亞州文化交流中心,得到周邊國家的認可。日本處於奈良時代和平安時代交界,多次派遣僧侶、遣唐使、留學生到達長安,學習中國的政治、文化及經濟制度,並努力學習長安話,目的是把長安話當作漢語的標準語帶回日本。漢音便是在這種歷史背景下漸漸形成的新漢字音讀。[7]漢音的定義是,「隋唐時期日本在跟中國的交通往來中直接傳入日本的漢字音」。由於漢音來自隋唐時期北方的標準音,所以與中國當時所寫韻書記載的讀音幾近相同。[8]

不少學者利用原始漢音資料構擬古音,以下便是用漢音和西北方音來構擬長安方音聲母的例子。首先以《切韻》系統為出發點,歸納出漢音的聲母系統,標出原始音值。然後比較漢音聲母系統和在時間和地域上較接近長安方音的西北方音聲母系統。再根據日漢語對譯規律,辨析漢音中由於日語語音特點所造成的對譯差異現象,從日語漢音與西北方音的主要差異中看日語語音特點如何制約這些差異。還要根據漢音與西北方音的不同,找出音值的差異之處。通過以上分析,便可得出長安方音聲母系統。[9]

然而,漢字譯音的古音構擬也有所限制。唐作藩指出,外語讀音受到本民族語言的特點限制,需要注意民族語言的語音特點,可靠的構擬古音是用外國語和漢語方音結合的研究。[10]王吉堯認爲,過往學者利用日本語的漢音資料考訂古漢語語音時,常常忽視日語語音本身的歷史變化。例如有的只用日語詞典中標註的漢音作爲漢音材料,沒有考慮材料的原始性;或者標註音值時只標以現代日語的讀音,沒有考慮漢音的原始音值。[11]大島正健認爲,「日語吳音有新舊之分,漢音也有隋唐音與其他時段語音之分。」所以建議對比漢音、吳音、中國語音與「《韻鏡》音、梵漢對音、『現實』的官話、江南音、福州音、廈門音、廣東音」之間的關係。[12]可見,要更準確地用日本語構擬古音,與其他語音做比較是必不可少的程序。

 


 

註釋

[1] 唐作藩:《漢語音韻學常識》,頁50-51。

[2] 同上,頁52。

[3] 同上,頁51-52。

[4] 郭梓君:〈日語漢字詞與漢語的語音比較〉,碩士學位論文,四川師范大學,2015年,頁1。

[5] 覃勤:〈日傳悉曇文獻與漢語中古音研究〉,博士學位論文,華中科技大學,2007年,頁59。

[6] 李冰濤:〈「佛陀」古音構擬〉,《讀書》第11期(1988年),頁103。

[7] 王吉堯:〈從日語漢音看八世紀長安方音〉,《語言研究》第2期(1987年),頁57。

[8] 覃勤:〈日傳悉曇文獻與漢語中古音研究〉,頁59。

[9] 王吉堯:〈從日語漢音看八世紀長安方音〉,頁57和60。

[10] 唐作藩:《漢語音韻學常識》,頁52。

[11] 王吉堯:〈從日語漢音看八世紀長安方音〉,頁57。

[12] 李無未:〈小川尚義中古音「擬音」及與高本漢比較「非對稱性」問題——向洪惟仁教授請益二〉,《聲韻論叢》第20輯(2017年10月),頁95。

 



引用書目

(一)專著

  1. 唐作藩:《漢語音韻學常識》。香港:中華書局,1982年。

(二)論文

  1. 王吉堯:〈從日語漢音看八世紀長安方音〉,《語言研究》第2期(1987年),頁57-70
  2. 李冰濤:〈「佛陀」古音構擬〉,《讀書》第11期(1988年),頁103
  3. 李無未:〈小川尚義中古音「擬音」及與高本漢比較「非對稱性」問題——向洪惟仁教授請益二〉,《聲韻論叢》第20輯(201710月),頁91-122
  4. 郭梓君:〈日語漢字詞與漢語的語音比較〉,碩士學位論文,四川師范大學,2015年。
  5. 覃勤:〈日傳悉曇文獻與漢語中古音研究〉,博士學位論文,華中科技大學,2007年。
     


2023年9月11日評

課程期間因身體狀況糟糕,沒有興趣和個人能力所限,學習動力低下。不敢面對,不願回想,很是慚愧和抱歉,想著到底自己在寫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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